夏雨骤然停了,光芒从树叶间透下来照在路上。水气已干,风从远方吹来,卷起几片被雨水打落的叶片,有黄色的枫叶,宽大的悬铃木叶,盾行的香樟树叶,它们交织着翻卷着奔向公交车站,人行道,广场,似乎增添了凉意,清洁工注视着它们。
我走完西昌路,到达潘家湾,忽然想起办公室停摆了,不用去上班,便从大观商业街穿过。从那些琳琅满目的格子铺门前走过,里面空气难于流通,有一股沉闷的气息。
我不是一个好的逛街人,不会走进某家店铺看看,甚至害怕看见一个漂亮的店员站在门口招揽顾客,使我好不自在,迷恋美丽而无法拥有浑身紧张。大观商业街建的像一座拱桥,店铺密布在桥洞里,有石阶上下通过桥上。我选择从桥洞穿过不仅仅为了走近路,其实走近路也没有将要去的目的地,而是为了和逛街的人混在一起,不想让孤独很显眼地翻过桥上。
我边走边想,脸蛋发白,像一具带着思考的躯体,说不好今天会碰上主任。主任忧心忡忡,腋下夹着准备谈话的文件夹,身上黑色西服在晴朗的夏日没有光泽,也许他正来找我,他需要我一起去见经理,我说过如果需要算上我一个,我们那怕只为了听见经理亲口说办公室倒闭了,这么一句不再重要没有意义但正式的话,不像现在不明不白丢了工作。
我走到小西门,停下来左右张望,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多么希望从陌生人里突然出现一道温暖。
嗨,是你哟。
我和小倩就这样碰面了。
她心情糟糕。她说,如果我早点经过这里会看见她在这些服装店里挑选衣服,结果就变成了这样,三袋衣服堆在身边,真不知怎么拿回去,而我来的刚好,又是在办公室见过的人,当时我的办公桌上还摆着一本《知音》,看来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喜欢看男男女女故事的人。
我承认自从上次赶苍蝇后那本杂志经常放在我桌上,但我并不看它,让它一直合着。
外面报刊亭里这样的杂志挂着卖,和《读者》、《瑞丽》、《中国国家地理》、《财经》、《青年文摘》、《南风窗》等杂志一起挂着卖,像一扇扇屏风挂在报刊亭里老板身后的拉线上。
小倩接着说,我这一点和她很像,她看《知音》很为她们难过,也为自己难过,有的故事分明写的就是她自己,感同身受,总是烦恼。顿了一会她问我,你看的感觉怎样?我再也不能回答说没看过,那会是一个意外,使她兴致勃勃的谈话灰飞烟灭。我只好说,我并不能理解。小倩笑了,想大笑出来,又忍住。
我们笨拙的往南屏街走去,经过艺术剧院,走过一尊牛虎铜案雕像下面,这雕像仿照珍贵的牛虎铜案文物建造。
(牛虎铜案是江川出土的青铜器中最珍贵的一件文物。它是当时滇国贵族宴飧或祭祀时用的切肉盛肉的华贵工具。立着的大牛,牛的四脚即为案足,牛背呈现出椭圆形的盘子形状,一只猛虎扑于牛尾,虎视眈眈注视着圆盘,腹下横站一条悠然自得的小牛,使整个铜案重心平稳、大小和谐,动静统一。铜案造型新颖,别出匠心,令人叹为观止。这是具有很高价值的艺术珍品。是我国古代文化的精华,是云南边疆文化和中原文化紧密联系的有力见证。牛虎铜案的复制品,现已陈放在首都人民大会堂云南厅的大厅中央,使更多的国内人士和国际友人能有机会欣赏我国的这一无价之宝。节选摘自玉溪地区地方志办公室编纂的《滇中纪胜》)
以前我驻步端详过这尊雕像,今天跟小倩一起经过,匆匆而过,牛虎铜案的印象反而更加深刻,具体,似乎从平平的牛背上看到了摆放的红色肉体。红色肉体在厨师的刀下,切割,在煎锅上,翻面,在服务员端来的盘子里,一块微微发黑的牛排摆在白净圆盘子中间,盘边放一副刀叉。桌上除了两份牛排,还有两杯咖啡,常见的拿铁或者卡布奇诺,我分不清,都是一股苦苦的怪味。
目前这家咖啡馆除了我和小倩还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两个外国青年,也许是中年,讲着嗡嗡的法语,很夸张地把佐料往披萨上抖,喝的是一眼就能认出的青岛啤酒,两人愉快地交谈着:手势、面包、玻璃杯里冒泡的啤酒、金黄的头发、跟难判断年龄的额头,一切都显得从容自在。另一桌是几个中学生,他们像在中餐厅里一样吵闹,嘻嘻哈哈谈论着什么,嘴里塞着面包牛排果汁,还好他们挤在一边角落里。
不一会,玻璃窗漫上黑色,服务员按亮店里的灯,她穿着棕色制服抱着菜单站在吧台边远远注视着我们。如果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推门进来,服务员便迎上去,欢迎光临,待顾客坐定后,递上菜单,通常先递给女士。这会,那桌中学生站起来走了,哗啦啦出门,桌上留下一片狼藉,走到外面,方向不一致,两个要往这边,三个要往那边,拉扯起来,推搡起来,对着什么东倒西歪的哈哈大笑,那是以后很难再有的笑,没有意义纯真而放肆的笑。中学生们漫长的分别终于结束了,广场上随之安静下来,只有默默埋头走路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