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不归被阳光烤醒，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屋内空空荡荡，善生与七夕早已离开，只有乘风站在书架下，翻着一本剑经。
乘风注意到身后动静，随口道：“醒了？”
不归看着他，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出昨晚见过的小棠模样，想起那重复了千万遍的幻梦。
乘风头也没回便感知到屋里的异样氛围，语气冰冷道：“以后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
不归自觉失礼，赶紧移开目光。
乘风转过身来，抬手扔来一柄剑：“从今日开始，我教你练剑。”
不归接过一看，只觉眼熟，记起正是师兄前些天一直在做的那柄木剑，却不明白为何赠予自己，一时有些发愣。
乘风见他迟疑模样，冷冷道：“你若不喜欢，扔掉便是！”
不归傻傻地挠了挠头，倒是难得猜到了师兄心思，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师兄。”
乘风哼了声，面上仍旧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归将木剑前前后后看了数遍，越看越是欢喜，挥剑挽了几个简单招式，乐道：“师兄，我们今天学什么剑法？”
乘风道：“练剑之前，我得去一趟剑阁。”
“剑阁？剑阁是在哪儿，昆仑宫吗？”
乘风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是时候去取剑了。”
……
……
天墉城中有座剑阁，高六丈十一尺，内有三层，藏名剑千柄。凡剑道修为得师门首肯者，皆可入阁取剑。
乘风入山半年时，便得天墉紫阳长老青睐，传六壬法剑，入剑阁一观，只因不忍舍弃小师叔赠予的木剑，是以一直没有换剑。如今木剑被毁，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沿着记忆中的山道一路往前，不归紧紧跟在身后，不明就里，以为前方是今日练剑之所。
从南天门向西一直走至崖边，万仞绝壁上有一处木制栈道，宽仅数寸，只容一人侧身通行，若是失足落下，必是尸骨无寻。
乘风知晓这是通往剑阁的必经之路，寻常弟子未学会御剑飞行前只能步行通过，自己倒是无惧，但小师弟恐怕不行，嘱咐道：“你在这等我。”
不归一听，赶紧摇头。
“你不怕？”
不归将目光从云海深处收回，勉强打起精神：“怕自然是怕的，但走慢一些应该没事。”
乘风看了看还在天上飘荡的纸人，没再多言，抬步入云。
山风渐急，云雾愈浓，前路不知几许。两个小小少年面壁贴腹，屏气挪步，一点点朝山顶迈进。
“小心！”
乘风突然出声提醒，感知到有剑意自远方而来，立刻右手握作剑诀往前虚指，左手则拦住不归，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万千剑意化作罡风拂过，一瞬将脚下木板掀成波浪，不归惊呼出声，贴着崖壁跪伏下去，堪堪稳住身形。
乘风并不高大的身躯挡在前方，与那凌厉繁复的剑意对峙，无论如何罡风如何侵扰，都不能让他退却分毫。
山风愈发狂暴，渐渐化作无形而有质的剑招，乘风察觉真正的试炼即将到来，于是聚集会神开始解剑。
白云剑法三十六式，承天剑式十二剑，六壬法剑二十四式，神虹诀九重。
他当然没办法拆解所有剑招，于是不时有剑光落在身上，带起鲜血。
不归望着师兄的背影，看着被山风撕碎的道袍，闻着鼻尖淡淡的血腥味道，越发心惊。
“将剑伸来。”
乘风回头说了声，不归依言递出木剑，于是乘风一手解剑，一手握住木剑剑身，牵引着小师弟继续向前行进。
数里路程，风波不停，不归好几次险些掉落悬崖，又好几次避不开剑风，让师兄受伤。
乘风未曾出言，不归却心有愧疚，觉得若不是自己拖累，师兄想必能轻易穿过这条剑道。
渐渐地，乘风一身剑元消耗殆尽，身上剑伤亦随之越来越多，凭着不屈的意志，悍然向前。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就在不归都略感脱力时，二人从漫天乌云间穿行而过，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孤峰高耸入云，静待来人。
……
……
不归瘫坐在崖边大喘粗气，犹自心有余悸，犹疑着问：“这儿就是剑阁？”
乘风点点头，在他们前方是一处怪石嶙峋的山顶，崖边立着一座高楼，古朴冷冽，斜斜地插在峰间，如一柄剑。
乘风大步走到门外，“吱呀”一声，阁门轻启，一位清癯的青年道人倚在门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微笑问道：“所来何事？”
“取剑。”
道人识得他，并未多问便伸手作引：“请。”
乘风进得楼去，道人还停在外边，目光远远望向不归，带着询问之意。
不归起身行了一礼，看着那奇怪的崖边剑阁，心里不知为何想起碧玉堂里的那座符宫，带着些后怕，支吾道：“弟子在外边等着就好。”
道人笑了笑，竟主动相邀：“既然来了，看看也好，不必拘礼。”
不归犹豫了片刻，终于没再坚持，跟着道人入了剑阁。
阁内宽阔敞亮，比外间所见大上数十倍，从陈设来看倒有些像经楼的藏书阁，只是书架换成了剑台，书籍古册则变成了一柄柄七彩流光的剑。
除却躺在剑台上安静沉睡的剑，还有无数柄剑悬浮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或者剑尖朝下带着锋芒，或者彼此追逐嬉戏，响起悦耳铮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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