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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叶落，寒风瑟瑟，西市的生意却是截然不同的红火。
街道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擦踵，汤饼的香气蒸腾着，在略微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引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张记汤饼铺子前排起了可观的长龙。
“大小姐来了！”
只听人群中有人一声喊，人们突然纷纷朝着与香气来源相反的位置跑了过去。方才客满为患的汤饼摊子，现下只坐着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文人，伴着一桌桌冒着热气还未吃完的汤饼。
“客官不去瞧热闹么？”摊主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
那青年瞧着似乎刚及冠，白面无须，五官俊朗却因过于冷峻的神色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白皙且修长的手指执筷，不像是在吃饭，倒更像是习字般优雅。
一时之间，竟连他面前那豁了个小口的粗陶碗都像是在冒仙气。
青年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答道：“此时人多，就算我围过去，也瞧不见热闹。不知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摊主原也没指望青年回应，愣了愣，又答道：“嗐，每日这个时候太守千金都会出来巡视，若是有人申冤，大小姐便会亲自询问调查，这些时日里替不少穷苦百姓解了难。自打姜大小姐打抱不平起，茶摊里说书的也没了生意，都跑别的地儿去了。”
“虽然姜大小姐是安心办好事，可我小老儿看着可是心惊胆战，希望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青年的视线终于从那碗独特的汤饼上移开，问道：“怎么说？”
“嗐，姜大人为人耿直善良，又武艺过人，战无不胜，自打他来了咱们蜀郡，咱们的日子也安生了不少。只是市井间近日有不少姜大人的流言蜚语，听起来不妙呀。”
似乎是为了印证摊主的话，远方隐隐地传来女人的惊叫声，随即嘈杂的议论声也响应起来。
“结账。”青年将钱拍在桌上，拎了行李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客官你钱给多了！”摊主一转头，见追不上了，只得喃喃道，“还以为不乐意瞧热闹呢，结果跑得倒是挺快。”
*
街市最热闹的地段向来堵得水泄不通，然而现今路人们却默契地留出中间方圆五六米的空地，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站在正中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鲜亮的红衣，身形婀娜窈窕，身后却偏生背了柄半身高的长剑。奇怪的是，她背着剑却像是背着空气，姿态端庄，毫无笨重之感。
如此招摇的英气少女，翻遍整个成都，也只有姜太守家的千金姜山一人。
姜山看着眼前牵着孩子衣衫褴褛的妇人，心里不由得感叹，要是这年代有奥斯卡，她一定是影后不二人选。
就在刚才，自己正在街上巡视治安的时候，这女人噗通一声就跑到了自己跟前。
因为这年代不太|安生，时常有报复社会的底层人士受命刺杀，姜山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态，剑都出鞘了大半，这女人便一声惊呼跌坐在了地上。
围观群众们有瞧见的，原本都起哄让姜山把这碰瓷的村妇送官审问，可在听到她哭诉之后，又纷纷住了嘴，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大小姐，贱妾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原是没有资格同您说话的。听说您会定时来街市，贱妾便自作主张来找您了。”
说着，村妇呜呜咽咽地扬声痛哭，一把将身旁六七岁的孩子拽跪下，不住地磕头。
姜山顿时心头一紧，连忙躬下身子想把对方先扶起来。
却没料到这村妇惊呼一声，连忙拉着孩子向后直躲。
“大小姐饶命啊，贱妾也曾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若非家道中落无人依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请您听听贱妾的话吧！”
说罢，村妇又咚咚咚地直磕头，这下脑门正好磕在路面的碎石上，刹那间鲜血直流。
来者不善，是要比谁更会演么？
姜山立刻蹙起眉头，朗声道：“这位夫人，现在我离你一丈远，周围大家都看着，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你有话便安心说吧。”
被姜山这么一揽，原本周围的人还怀疑是不是姜山偷偷放了狠话，但现在又纷纷觉得这反应过度的村妇大有问题。
只见那村妇脸色一白，但反应迅速地转变了脸色：“实在对不起，大小姐。这一路贱妾实在是太苦了，难免失礼。近日贱妾身体不适去瞧了大夫，大夫说是命不久矣，若非如此，贱妾也不会大老远从天水赶来成都……”
天水……那不是她爹的老家吗？
姜山心感不妙，但面上还是一副耐心温和的笑容，一言不发，等着对方表演。
见姜山不接茬，村妇立刻接着说道：“贱妾原本打算孤身一认将这孩子教养长大，不去打扰孩子的生父，可贱妾在这世上没有旁的亲人了，只能出此下策。大小姐，这孩子便是姜大人的儿子，但求姜家赏他一口饭吃，一件衣穿，贱妾在九泉之下一定替姜家祈福……”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蜀郡太守姜望武艺过人，为人正直温和，原来也做得出始乱终弃的事情。
虽说世家大族里这种事情还排不上号，但搁在姜太守这道德标兵身上，可就是形象崩塌了。
虽然更多的人选择信姜太守，可眼前这村妇言之凿凿，又如此决然，倒又不像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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