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这剑法可还差点意思。”
“少废话，你先胜了我再说。”
半月湖畔，剑意如风，柳河身影变幻莫测，金色剑光不停闪烁，交织成绚烂绵密的花火。
在他四周，柳时正操纵着数十只纸人与之缠斗，那些纸人胖瘦不一，各执兵器法宝，空中不时有仙术从天而降，与剑光交相辉映，难解难分。
柳河一剑将挡在前方的纸人斩成碎屑，目光四下搜寻，估摸着柳时藏身之所，忽然发现大榕树后有一片衣角露出，立时急掠而去。
“看剑！”
剑还未至，便听树后传来一声惊叫，柳河连忙偏转剑尖，斩向树冠。无数断枝从空中落下，那片衣角也随之在风中飘零，他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将那人抱了出来。
“小善生，你怎么又来了？”
小善生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睁眼见着柳河，顿时展颜一笑，开心道：“我在附近摘野果，听到动静便来了。”
柳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他放到远处，提醒道：“这里可不安全，你且躲远些。”
小善生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支吾道：“我……我想再看一会儿……”
柳河闻言笑道：“我们俩打架有啥好看的。”
小善生从地上捡了根小树枝，学着柳河使剑的模样摆了几个剑姿：“好看的，比舞龙舞狮都好看。”
“哈哈哈哈。”
柳河被逗得大笑，眼角余光发现了什么，便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看到我师兄了吗，就是那个躲在附近，和你一般高的家伙，前些天还给你糖果来着。”
话音才落，只听树丛深处响起怒喝：“我才不是和他一般高，我比他高多了好吗！”
“哈哈哈哈，原来你躲在这儿。”
柳河一记得逞，手中利剑循声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光。
……
……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经楼外，小善生正在努力扫雪，他一身单薄衣衫，扫帚也被雨雪浸湿，每每扫开一片空地，很快又被大雪覆盖。
“别扫了，你就算扫上一年，我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柳时的声音从高楼里传来，语气和那片大雪一样冰冷。
小善生没有回话，也没有放弃，仍旧执拗地一片片扫着雪花，哪怕身子已完全冻僵，哪怕这大雪根本没办法扫完。
有剑光在天边亮起，转瞬落到楼外，柳河踏雪而来，见着小善生那可怜模样，关心道：“小家伙，你这样子可不行，要不先进来烤烤火，等身子暖和了再扫？”
小善生抱着扫帚身子僵硬地行了一礼，想要道谢，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来。
柳河叹了口气，说道：“过些日子我得出门一趟，这山上也没个人照应，你有空帮我看着点师兄，别让他又闹出什么乱子。”
小善生连连点头，却听经楼里传来柳时的声音：“什么叫我闹出什么乱子，这些年还不是你在山上到处闯祸！”
柳河道：“我那还不是帮你出气。你说你学艺不精，干嘛还整天惹是生非，连玉泱师姐都不放在眼里，偏要去昆仑宫自取其辱……”
正说着，忽听“扑”地一声，小善生连人带着扫帚摔在雪地里。
下一刻，柳时飞也似地从经楼掠下。
……
……
黑暗夜空里，漫天流星坠下，诸峰间火光闪动，照亮整片夜空。
小善生在经楼里跑来跑去，关闭每一处门窗，检查每一处符箓枢纽，点燃每一盏聚灵灯，然后将自己反锁在隐蔽的阁楼里。
不知过了多久，楼外轰鸣声渐渐淡去，他依照师尊嘱咐——不要出声，不要走动，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与好奇。
是谁胆敢夜袭昆仑？
外面现在战况如何？
师尊独自守这一山一楼真的不要紧吗？
他想着这些问题，精神极度紧张，留意着外边动静。
突然间，经楼猛地一震，四下剧烈摇晃，无数门窗被一同震开，夜风呼啸而入，群山间传来无数厮杀呐喊声。
一只白色狐妖撞破木门，善生大叫一声，扔出数张黄符，奋力冲了出去。
楼阁里，成群的纸人与妖狐战成一团，善生好不容易逃到外边，想起师尊还在楼上，又再次折返，一口气冲到顶楼。
此时昆仑山大阵已撤，经楼法阵亦处在涣散边缘，柳时倒在窗前，死生不知。
妖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纸人们奋不顾身拦住去路，又很快被撕成碎屑。
善生惊慌失措地来到窗前，想要喊醒师尊，未能如愿，瞧见窗台上那一滩鲜血，愈发心惊。
他来不及多想，当下使出全力背起师尊，纵身一跃，从经楼十二层跳了下去。
“鹤归！”
一声鹤唳，夜空中凭空跃出一只纸鹤，稳稳接住二人，往后山而去。
纸鹤飞出数十里后，慢慢失去灵力支撑，落了下来。
善生望着身后紧追不舍的群妖，再次将师尊背起，咬紧牙关继续奔逃。
他不知该去往何方，也不知应向何处求援，只能不停不停跑，坚信每跑出一步便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喘气声越来越急促，双腿也愈发乏力，身后原本瘦小的柳时似乎一时间也变得重了许多。
还能跑多远呢，还能躲多久呢，我们能活下去吗？
终于一个趔趄，两人重重摔了开去。
柳时撞在路旁一棵枣树上，身子受痛，反倒将他从昏睡中唤醒。
“这是在哪……”
“经楼呢……”
他迷迷糊糊说着，伸手推了推已然脱力的小善生，还在追问：“经楼怎么样了，那些书……我们怎么在这……”
意识渐渐清晰，血色月光映入眼帘。他坐在地上调息片刻，面对山中接连出现的妖狐身影，迎战前看了一眼小善生，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了声谢。
……
……
经楼外，风雪如故。
善生正在认真扫着雪，他的双手很稳，扫帚也很硬，每一次扫去都带着剑光，每一寸土地都刻着阵法，雪花还未落下便即化作雾气，于是楼前永远一尘不染。
有剑光在天边一闪而过，柳河抱着一位少年从风雪中走来。
“小善生，你这雪真是扫得越来越好了。”
柳河一边夸奖，一边将怀中少年介绍给他：“我代师兄收了一位徒儿，这下你也有小师弟了。”
善生兴高采烈迎上前去，好奇地看着那昏睡中的少年，笑问道：“小师叔，我这师弟叫什么名字？”
说罢，他的目光注意到对方手腕处，那里系着一根似曾相识的红绳，然后眨了眨眼，想起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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