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兵临城下
和龙，燕国首都。尽管魏国军队正分兵两路奔袭而来，眼下，和龙还感觉不到战争的压力，街上巡逻的士兵只比平时多了一点点，老百姓们买菜做饭做事赚钱，日子还看不出来有多少变化。
皇宫后苑里，六月的阳光还不那么强烈，鸟儿们在天空中欢快地叫着。繁茂的桑树下面，一个公主装扮的女孩正在细心地采摘桑叶。
她是燕国天王冯弘最小的女儿冯蓉。燕国的上一任天王冯跋倡导全国农民种植桑蚕，皇宫也不例外。冯弘当了天王之后，小公主每天的早课就是和宫女们一起采摘桑叶，喂她自己养的蚕。
冯蓉很喜欢摘桑叶，她拎着篮子，在树下走来走去，一边和身边的贴身宫女常影说笑着。常影和冯蓉的年纪差不多，尽管在外人眼里，她们俩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侍女，但常影五岁大就进了当时的尚书府，一直都在冯蓉身边，陪伴着冯蓉一起长大。所以两个人就像是一起长大的闺蜜，感情好得很。
两个女孩儿正在谈笑说闹。另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走过来：公主，夫人让你即刻去她的寝宫。
冯蓉收起笑容：母亲让我这么早就见她，有什么事呢？尽管满心疑惑，她还是立刻将篮子递给报信的小宫女：赶紧拿去喂蚕，影儿，我们去母亲那里。
冯蓉走在路上，边走边想：母亲这么早找我能有什么事呢？最近听影儿说，西边的魏国兵分两路要打到和龙来了。12岁的冯蓉自小在尚书府里长大，414年魏国派兵攻打和龙时，她还没有出世，但母亲有一次说起来这场战争，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和龙经过这么多代君主的建设，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从那时起，冯蓉就在心里形成了印象：和龙是最坚固的，住在这城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但在冯蓉小小的心里，她又隐隐觉得和龙也不安全。就在一年前，父王和他的手下闯进皇宫里。父王的手下库头头一箭射死了一个宫女，躺在床上生病的大伯父天王冯跋惊惧而死。父王的手下了又杀了当时的太子冯冀。除了他们，大伯父一百多个儿子和孙子全都被杀了。算起来，这些人可都是父王的亲侄或者侄孙呀。
冯蓉都是从影儿那里听说的这些事，接下来父亲当上了天王，冯蓉的母亲——来自乐浪的王氏成了皇后，大哥冯崇当了太子，二哥冯朗当了广平公，三哥冯邈当了扶风公。冯蓉自己也变成了公主。
可是就在去年年中，父王又让慕容夫人当了皇后。到了今年，慕容皇后生的儿子冯王仁当了太子。母亲变回了夫人，大哥也被父亲调到了远在800里之外的肥如当肥如令，好在二哥和三哥还在和龙里。
尽管自己还是公主，但冯蓉已经开始明白一些人生之苦。她有时和常影说：是的，和龙这么坚固，魏国人从外面攻不进来，但是如果我们冯家人从里面互相打起来呢？
从年初到现在，不再当皇后的母亲深居简出，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寝宫的佛堂里，坐在佛像前敲着木鱼，话也越来越少了。
母亲找我能有什么事呢？冯蓉心里越来越不安。这时候的母亲，为什么会这么急来找自己呢？
冯蓉从阳光中走进佛堂。
佛堂处于寝宫的一角，房子四面墙上都拉着厚厚的布幔，除了佛前的两盏油灯，其他的地方都显得很黑。母亲正在佛前上香，听到动静后，只对着身边的宫女说：“你们还有影儿都出去，把门关好了，不准外人靠近。蓉儿，你也过来给佛祖上香。”
常影等众宫女低头退出。冯蓉学着母亲的样子恭敬地把香举过头，对着佛像弯腰鞠躬三次，再把香插进香炉里，又拜了三下，才跪在母亲身边，继续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地祷告起来。
王夫人也不说话，和冯蓉一起敬香礼佛完毕，拉着女儿的手说：“你和我到后面卧室去。我和你说点事。”
冯蓉对母亲一向顺服。两个人走进母亲的卧室，这里只有简单的一床一几而已。母亲从皇后变回夫人之后，所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让父亲帮她在寝宫里建了这个佛堂。她住进佛堂之后，不再穿戴华服首饰。日常所穿唯皇宫自织之衣服，所食也不过粗蔬淡饭而已。
冯蓉每天也要去慕容皇后处请安，那里金碧辉煌，宫女如云，慕容皇后每天盛装打扮，坐在那里。每逢此时，冯蓉就会想：这些东西都是我母亲的才是。尽管这样想，但是母亲每天安然度日，对父亲不出一句抱怨之辞。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从皇后处一出来，冯蓉就会将这种不平感忘掉了。
两母女在几边坐下，几上放着四碗酪浆。
“你喝点酪浆，边喝边听我说。”王夫人对着冯蓉淡淡地说：“今年下半年最迟明年，你父王就要把你嫁给魏国的皇帝拓跋焘了。”
冯蓉一听这话，把碗放在了面前的小几上：“娘，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和魏国打仗吗？”
“就是要和魏国打仗，才要把你嫁给魏国皇帝。你可听说过嫁到柔然国的乐浪公主吗？”
冯蓉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乐浪公主，那时大伯父冯跋建国伊始，北有柔然，西有魏国，东有高丽，大伯父不顾群臣反对，将亲生女儿乐浪公主嫁给了柔然大汗。其后，柔然在北方频繁发动对魏国的战争，魏国忙于应付柔然攻击，自然顾不上攻打燕国。后宫总有人说，燕国能生存下来，乐浪公主是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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