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师”与“学生”（完）
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会，加科纳重新肃容望向了俞理。
“我就不说谢谢了，虽然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但我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还有他们的。”
加科纳说着，朝着地上的一堆尸体努了努嘴，见状，俞理不由得有些喏喏，并且再一次用脸红来表示了自己的羞愧。
“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你还是会没事的，只要我……”
俞理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加科纳打断了：“我知道，但那时的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了，在这一条时间线里，我还是要死了，即便不是因为受伤过重而死，也会被你杀死，对吗？”
这下子俞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沉默以对。
加科纳说的没有错，当俞理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就注定了眼前的加科纳不可能存活，即便俞理不选择动手，但当俞理决定重新复盘的时候，这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加科纳便也就不复存在了。
无论两人之前聊得多投机，多深入，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这是加科纳的悲哀。
当然，也同样是俞理的悲哀，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束缚住加科纳的绳索，哪怕加科纳现在表现得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他的内心也未曾有过半点放松。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信任这个词就与他绝缘了，知道的越多，就越绝望，举目四顾，能让他可以毫无防备信赖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死人。
见到俞理不说话，但神情中却流露出不忍与愧疚时，加科纳笑了。
“俞理，不，我还是叫你尤里吧，反正你们已经无法区分开来了，虽然我恨你，恨你你杀死了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恨你让我无法再见到我的家人，但我也知道这一切并不完全是你的错，从你的眼神里，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善意，而且，你选择将你的一切都告诉了我，这对我很重要，让我不用带着对俞理的疑惑与对战友的自责痛苦无奈的上路。”
“……谢谢！”
除了感谢，俞理也没有更多的词汇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
人始终是社会性生物，人与人之间，会因主动或者被动行为而形成各种社会关系，既而影响彼此。
加科纳上士向俞理展示了他对家人源于血缘的爱，对战友惨死的悲，以及对俞理暴行的恨，同时也激发了俞理的善，引导俞理重新审视自己的三观，避免了他性格的黑化。
虽然俞理深信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也必须是虚假的，但虚假的世界里也可以存在真实，正如俞理确信自己是活生生的人类，只是意识被投入了这个虚假世界中那样，这个世界里生存的人们也相信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他们的存在也许是被设定好的，但俞理觉得能够像加科纳上士这样表露出如此真实情感的“人”，哪怕仅仅是个剧情人物也是值得被尊重的，而不该被认为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串。
“对于你所遭遇的一切，我无力改变，只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时，我能够对你好一点了，至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来这么一次，应该，嗯，也许你也不需要再来一次了吧？”
“肯定不会了，你已经教会了我很多，而且，我其实，还是很能忍的。”
说完，两人都无声笑了起来，笑得很洒脱，也笑得很真诚。
笑完，加科纳上士努力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看向俞理：“那么，来吧，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了，杀死我，不要用枪，用刀，割断我的喉咙，或者捅进我的心脏，无论你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能保证一击毙命就好，不要让我承受两次痛苦！”
俞理大惊失色：“为什么？”
加科纳冷声喝道：“因为你太软弱了，你得学会坚强，想要成为一名战士，想要完成你的目标，那么你的双手必须要亲自沾上鲜血。”
“可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我已经杀过不少人了，我还亲手干掉了自己很多次！”
这种要求俞理哪里肯答应，他可是早就计划好了的，直接掏枪给自己来上一发就完事。
“那不够！因为他们都和你没有感情，而我不一样，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对我的怜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俞理摇头表示不知道。
“因为你对我有了感情，你认为我帮助了你，教导了你，所以你不忍心干掉我，你说对吗？”
俞理沉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加科纳的话恰恰说中了他的心理。
“这就是你最大的软肋，想要完成你的目标，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回家的办法，你就得抛弃你的懦弱，你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也会认识更多人，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必须亲手干掉你熟悉的人，也许是你的朋友，也许是你的亲人，甚至有可能是刚刚和你上完床的女伴，你未来的道路满是荆棘，也别过分相信你那个不死的能力，你要相信我们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而生命永远只有一次，所以，你得看着我的眼睛，亲手用你的刀解决掉我。”
加科纳说的很是情真意切，也饱含着对俞理的关切，俞理非常清楚这种交流的难得，再让两人面对面一次也许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但也正因为如此，俞理才感觉到痛苦，他再一次地摇头：“可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
加科纳已经愤怒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俞理咆哮：“你他妈难道还想以后再这样对我来一次逼供吗，哈？还是说你觉得我他妈是个断了几根脚趾头就会求饶的软蛋，如果不是我他妈看你这个狗娘养的混蛋动作生疏完全不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想着套套你的话，你以为就你这样的菜鸟能让我屈服？不信你就他妈的现在就自杀，然后再来一遍，看看我会不会跟你透露半个字！”
加科纳的一番怒骂听得俞理愣住了，直到这个时候，俞理才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是有多天真，也是有多幸运，不管这名老资格的上士是为了让他出手才这样说的，还是真实情况就是如此，俞理都只有选择相信，相信这个即将死去的加科纳，并且按照他说的去做。
“对不起！”
俞理伸手从腰间拔出了军刀，缓缓来到加科纳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发泄完自己仅剩的力气的加科纳已经完全瘫软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只不过他的头颅始终昂着，疲惫的双眼紧盯着俞理。
“记住你的承诺，尤里·贝特兰德，不管你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反正在我眼里这就是你，别他妈让我失望。”
“遵命，长官。”
威廉·加科纳上士死了，死不瞑目，俞理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让他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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