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棋用筷子挑了几根细面,又放回碗里,筷子在碗里轻轻搅动。她似乎想到什么,摇摇头,叹了口气。
“林白燕,封锁了消息。”
但只要人有心、有嘴,消息自己就会长脚传开。
“猛虎骑放话,凡正月初一撤退出城者,他们一概不拦。”苏观棋将筷子往面里一插,扶住了额头,“过了今日,便强攻进城,不留生灵。”
“那林白燕还下什么封城令?”如今全城戒严,城前城后,士兵严加盘查,一只蚂蚁,都不让靠近城门的。
苏观棋扶着额,还是叹气。
千江月想了一会,回过神来。粉拳砸在桌上,“猛虎骑好计谋。引易州内乱。”
“等着吧。结果,就在这一两日了。”苏观棋还心存一丝侥幸。
“不用等,结果是一定的。”千江月打破她的幻想,“你出身好,不知道底下百姓的心。他们自知轻如芥子,无所依托,遇险,便会孤注一掷,抓住一切生机。”
这日,白天尚好,百姓还有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上门互拜年。
太正常,太平静了。
“好压抑。”千江月靠在苏观棋的肩。
客店后院,枝丫顶不住三尺厚雪,“咵”地断裂,坠在地面。
观棋拍了拍月的头,“小江月,别怕。有我呢。”
方奶奶就是在这时,拽着小怜进来的。
“奶奶,你放开我,我不去。”小怜用力扎挣,想甩脱奶奶的手,声音里都是哭腔,“我不去,要道歉你自己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还知道丢人!”方奶奶是个硬气主儿,自小做惯了活的,手劲不小,愣是没松手,把小怜拖到苏观棋面前。
“小苏姑娘。”才喊了一声,方奶奶就短了气。“老身也是老骨头,不中用了。叫她来送双鞋,没想过小怜这蹄子,嘴花了边的,白惹你们厌。老身今天也只有腆着老脸,给你们陪不是。”说罢屈了屈膝,就要下跪。
苏观棋掩住眼底厌烦,迎上去扶起方奶奶,叹道:“奶奶说的哪里话?折煞观棋了。奶奶用心做的一双好鞋,观棋瞧见都暖心,至今没舍得穿。”
小怜撇着嘴,一脸不情愿。
她的态度,挑起千江月一肚子火。“不想道歉,就不必来。互相别碍了对方的眼。”
苏观棋按了按月的手,眉头一紧,摇了摇头。
小怜听了,一股子气憋不住,委屈愤懑,嚎啕大哭。方奶奶对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丢人现眼的泼辣货儿。”
千江月看不得,直言道:“奶奶不必如此作戏。观棋家世虽好,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学风公子,仗势来欺压你们。”
观棋诧异地望了月一眼。
旋即颔首,唇边一抹浅笑。她和月,想到一块去了。总还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再者,如今易州遭围困,再好的家世,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千江月狠狠心,“您和小怜,还是先顾着自己自保吧。”
句句扎心,却字字在理。
方奶奶给人戳穿心中所想,立在那里,赧红了老脸。
观棋上来打圆场,拿帕子给小怜擦脸,又拉了方奶奶的手。“奶奶别气,小江月就是嘴瓢儿,心直口快的。她没恶意的,回头,我替你们打她。”
千江月心里暗道:你打谁?你打你夫人!哼!
四人拉扯一阵,小怜口出恶言那事儿,也就结了。苏观棋把方家老少二人,请到客店她们屋里喝茶。
酒足饭饱,小怜和奶奶互看一眼,遂发问:
“月姐姐,观棋姐姐,你们俩,今晚也……”小怜指指房间门,“那个吗?”
哪个?
千江月霎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倒是苏观棋瞧见小怜手势,没有想歪。“小怜,你说的是……”
“出城文牒啊!”小怜弯腰,从鞋后跟摸出一张黄纸,叠得指甲盖大小。“一百两,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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