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琴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关于世家子弟必须参加武举一事，她从未听说。
难怪今晚两位小叔要连夜上门逼宫交权。
林山处处打着为家族兴衰着想的旗号。
若不同意，那就是置林家数百年基业于不顾。
若同意，自己长房的家主地位不保，丈夫若回来，自己如何交代？
纵然于凤琴性子再怎么刚烈，她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夫君林盛的失踪已经令她心力交瘁，如今还要被林山带着全宗族的男人一番要挟围攻，难免有些乱了分寸，内心也不有些动摇。
罢了，罢了，印鉴给了林山又如何？
这个家主当与不当，真的就那么重要？
只要儿子还在身边，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林山看穿了于凤琴的心思，如今面前这位大嫂只是一根崩到至极的弦，只需要多加一分压力，她自然会崩断。
摄政王上官雷霆这奏折上得妙，这大王批也批得也妙！
天助我也！
他不曾想到的是角落里还有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他。
林非凡并不慌。
林山手里有王炸，他手里也有！
林家谁是人，谁是鬼，他一清二楚。
他相信林山口中的奏折是真的，国君准奏也是真的。
这事和大魏如今的国情有关。
如今大魏国十八个世家分别掌管境内十八城池。
这种分封模式为大多数中土大陆国家所采用。
但凡是分封制都会有个坏处，那就是严重影响中央集权。
中央朝廷强势的时候，世家们乖得像邻家的宝宝。
可一旦中央朝廷衰弱，分封的诸侯们很可能摇身变成饿狼，毫不留情地将中央朝廷吞噬掉。
所以每个国家都会在各城设立太守府。
太守府由朝廷直接任命，直属朝廷指挥，下辖有自己的军队，名义上是城防军，实则用来掣肘各地城主豢养的近卫亲兵。
林非凡认为，让世家所谓的奏折仅是一个借口，实则国君意在削藩集权，和摄政王不过搭档演了一场戏而已。
而林山也借着这次机会，趁机拿下家主之位。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巧合，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
六叔公见事已至此，只能做和事佬：“凤琴，把印鉴交出来吧，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林家的大事……”
“对，交出印鉴！印鉴是林家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姓女人霸占！”
“再不行，我们就自己找出来！”
“对！就算翻遍了城主府，也要找出印鉴！”
“家族的事才是大事，长房代表不了我们林家！”
众人纷纷离座，真打算去翻遍城主府。
林山见火候已到，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再啰嗦两句。”
众人稍作消停，目光都聚焦在林山身上。
林山大包大揽说道：“各位莫慌，有我林山在，天塌不下来！虽然朝廷有新旨，但耀宗年初已获大考资格，只须稍作努力，今年大考定可拿下五品头衔，到时候我们凤麟林家还是可保富贵无虞。”
众人闻言，更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林山身上。
“对，三叔说的是，耀宗已经入大考，再不济，弄个五品武夫还是绰绰有余……”
“没错，十拿九稳。”
“看来只能看三叔家的了，大伯家是靠不住了……”
“我看啊，这家主之位，理应就给三叔坐。”
一旁的林武立即火上浇油：“没错！其实大嫂早就应该将家主之位让出来了！大哥不在了，就凭你们家那个傻儿子，能保住我林家世袭之位吗？大家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全笑了起来。
“就是啊，早该让位了！”
“明明知道自己儿子接掌不了林家，还占着茅坑干嘛？”
……
各种难听的话接踵而至。
祠堂中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林非凡的目光划过那些打了鸡血般的族亲们。
还真是世态炎凉呢！
爹在的时候，这帮人哪敢这般放肆。
“我儿子不是傻子！”
在众人疯狂的笑声中，于凤琴再次站了起来。
只见她眼眶通红，双眼中似有泪光。
“非凡只是生性纯朴不善与人相处，他不傻！”
没人将于凤琴的话当回事。
祠堂里笑声更盛。
“大嫂，你这是在护犊子，他不傻，谁傻！”
“就是啊，傻子就是傻子！还谈什么纯朴。”
“我看三叔说得对，长房指望不上了，还是让三叔继承家主之位，也好让我们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能因为一个傻子耽误了一个家族！”
于凤琴忽然转身一把抓住林非凡的双臂，强装出笑脸说道：“凡儿，听娘的话，你先回房休息，娘和叔叔们还要有事商议。”
她担心林非凡听出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林非凡忽然反过来抓住于凤琴的双手，将她按回椅子里，安慰道：“娘，你先坐一边歇着，这里的事等孩儿来处置。”
“你……”
于凤琴感觉儿子好像不一样了。
但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林非凡转过身，走到场中，站在林山面前，用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然后突然高声道：“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蠢货，一个个都笑够了吧？”
原本喧哗无比的祠堂立即鸦雀无声。
林山是第一个缓过神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林非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林非凡说：“三叔，你聋了？没听见我在说——”
他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朝林山的额头隔空戳了两下，然后环视一遍所有人。
“我说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蠢货，一个个都笑够没有？”
这清晰的咬字和霸道的气概，顿时将每个人都镇住了。
坐在林非凡身后的于凤琴都惊得魂儿都出了窍。
十几年了，她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儿子变为正常人。
可真到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
她却突然觉得。
这是见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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