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考特尼的电话。”年纪小的姑姑说了一句,考特尼便冲出了房间,“电话似乎占据了那个年轻人很大一部分时间啊。”
“电话解决了婚姻中的大部分麻烦,”年纪大一点的姑姑说道,“比白纸黑字的信件可保险多了,因为信有可能被不该看的人看到。”
伊莱恩的姑姑们都老于世故,她们是几代观念古板的人的后代,自然也就如此了。
考特尼回来前,伊莱恩的薄煎饼都已经上来了。
“抱歉去了这么久,”他说,“但是,今晚我为咱们安排了很好的活动。有一个好玩的化装舞会。我已经打电话托人帮你找化妆舞会的衣服了,一切都已办妥。你穿上肯定美极了,我带了那身丑角[93]的衣服来,科尼柯特夫人会陪着你的,她可是个大好人,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她就把你送回来。我一穿上漂亮衣服,就靠不住了。估计一直要玩到凌晨吧。”
一个陌生城市里的化装舞会在伊莱恩看来,根本一点也不好玩。在这里,本来就没人认识自己,还要费心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起来,伊莱恩觉得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当然,对于考特尼而言,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好像走到哪里都有熟人和朋友。然而,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拒绝参加舞会会让伊莱恩看起来有点不识好歹。吃完薄煎饼,伊莱恩礼貌地问了问衣服的事情。
那天晚上,伊莱恩和科尼柯特夫人脱掉外套,正要走进那已经人满为患的宴会厅里。“你假扮谁?”科尼柯特夫人问道。
“我想应该是马乔琳·德蒙特福德吧,我都不太知道此人,”伊莱恩说,“考特尼说正是因为他从我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才娶我的。”
“假扮一个你都不认识的人,多不应该啊?要想在化装舞会上玩得开心,就要暂时抛弃自己的身份,而完全沉浸在假扮的角色中。晚饭吃到一半,考特尼就入戏啦,我都能看到丑角在他的眼睛里跳动。大约明天早晨六点钟,他会睡着,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又变回那个在度蜜月的英国议员,但是今晚,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丑角。”
伊莱恩站在宴会厅里,周围挤满了放声大笑的男丑角、驾驶员、德累斯顿瓷制牧羊女人偶、罗马尼亚乡下姑娘等所有盛大化装舞会上乐不思蜀、乔装打扮的人们。她看着这群人,心中越来越觉得烦躁,主要是烦自己。她现在,正如法国人说的那样,身处欧洲最热闹的都市,在最欢乐的场合,自己却不为之所动。身上的这身衣服确实很有趣,这里的音乐确实很迷人,从这一点来说,她也确实高兴,但这里的放纵却一点也没有吸引到她。就好像在一旁观看着一场你不清楚规则的游戏,游戏的内容你也一点都不感兴趣。伊莱恩开始琢磨什么时候打断科尼柯特夫人的狂欢才不至于太残忍,才不至于因此而愧疚。不一会儿,考特尼扭着身子走出了人群,向她走来,他满脸欢笑,在她看来,他从未如此年轻英俊。她几乎都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那个事业蒸蒸日上的辩论家,曾在一群下院议员面前犀利地抨击政府的外交政策。一支舞曲刚刚开始,考特尼邀请伊莱恩与自己共舞,灵巧地将她牵到了舞池的中央,周围都是跳着华尔兹的人。
“我想这年头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你还像马乔琳了,”他说,“只不过,马乔琳会偶尔笑一笑的。而你看上去就像在担心是否给仆人留下了足够多的茶,供他们早餐时用。我这些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很喜欢你今晚的样子,而且正好给我丑角的形象做了完美的陪衬——你看看,又体现了我有多自私。但真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就马上回去。好心的科尼柯特夫人一冬天跳起舞来都没完,所以别怕扫了她的兴。”
又过了一会儿,伊莱恩正在同一个举止严肃的俄国年轻人跳舞,他在俄国大使馆工作。
“考特尼先生玩得可真开心啊,不是吗?”他说,这时,看起来青春焕发的考特尼从他们身边闪过,活像一只精神百倍、色彩斑斓的蜻蜓。“为什么慈悲的上帝总是将不老的容颜赐给你们国家的男人呢?也有一些女人,但男人却是百分百会得到这样的恩赐。”
伊莱恩可以想出好多英国男人,他们不年轻,看起来也从来没年轻过,但要说考特尼,她倒是觉得这话说得太贴切了。认识到这点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沮丧。他会不会永远这么年轻,这么爱寻欢作乐,而她自己却越来越安静腼腆?她已经将性格活泼、难以驾驭的科摩斯甩在了一边,正如科摩斯的倔强让他把自己甩出了她的心一样,她选择了一个在工作上很有出息的年轻人做自己的丈夫。追她的时候,考特尼就大方地展现了自己自私的一面,但她也甘愿迁就这个公众人物的自私,毕竟他的事业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那么是不是说伊莱恩也一定要为考特尼性格中那个藏不住的“丑角”做出牺牲呢?当你已经接受一种形式的牺牲之后,要你再做出另外的牺牲,就说不过去了。许多甘愿殉教的人绝不会同意再得神经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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