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让她生气的约尔时,弗兰切斯卡脸色难看,但是接下来的成就感使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因为有人向她鞠躬示意了,那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他似乎真的很想让弗兰切斯卡加入围在他身旁的小群体。
“我们刚刚在谈论我的新职位。”他和蔼可亲地说,他说“我们”,指的就是他的听众,他们表情沮丧,八成是一句话也没说过。“我才告诉他们,或许你也有兴趣想听一听吧……”
这时弗兰切斯卡的忍受力堪比斯巴达人,脸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容,尽管她此时觉得耳朵要是聋了不见得是件坏事。
朱利安·朱尔爵士是下议院的议员,下议院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议员们虽说见多识广,但才能却平平庸庸。爵士的观点与周围的人总是非常和谐,所以不管参加国会会议的某个议员观察力有多细致,他还是无法知晓爵士到底支持议院的哪一边。执政党授予他准男爵爵位,这至少能让大家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派的。几个星期之后,他被任命为西印度群岛上某个隶属地的总督,这到底是他接受爵位的一个奖励,还是因为西印度群岛上的隶属地也值得拥有总督,实在是很难说。对于朱利安爵士来说,毫无疑问,这件事意义重大。在他任期期间,皇室的某位成员,或者说至少是一场地震可能会访问西印度群岛,不管是谁来,他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报纸上。在大众眼里,这些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他是谁和事情发生在哪里”就可以很好地概括事件涉及的人物和地点了。
自从弗兰切斯卡听说这个任命的消息以来,她对朱利安爵士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朱利安爵士只是个议员的话,弗兰切斯卡并不需要同他打交道,她偶尔会在议院的露台喝茶,每当看见朱利安爵士离自己很近时,她总是会装出沉思的样子,脑子里想的是圣托马斯医院[18]。但是作为一个小岛的总督,他当然需要一名秘书。而且,他也是亨利·格里奇的朋友和同事,在政治上亨利也曾经给过他支持——他们两个人之前共同起草了一份修正案,但最后却未通过表决。这样看来,朱利安选择亨利的侄子当他的秘书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吗?尽管亨利心里不确定,如果科摩斯得到了这个秘书职位,会不会在这个岗位上干得不错,让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宝,但是他和弗兰切斯卡一致认为,这是个绝佳的安排,再令人满意不过了,就应该让科摩斯这个好找麻烦的野孩子离开这里,离开位于圣詹姆斯教区中心地带的这个既讲求节制但又崇尚摆阔的地区,前往英国在海外的某个烟雾笼罩的领地。兄妹俩计划在朱利安爵士被正式任命的那天请他来享用精心准备的午餐。时机一到,他们就会说起秘书的事情,最后事情成不成就看科摩斯和朱利安爵士阁下间正式的面谈进展如何了。科摩斯打一开始就不愿意被遣送出英国。他的说法是:生活在一个被鲨鱼重重包围的远方小岛,主要打交道的对象就是朱利安他们一家,每天的生活便是围绕着朱利安所说的话转悠,他本人对此的兴趣可没有他妈妈和舅舅那么强烈,毕竟要去那里的人不是他们俩。尽管接受了这份工作就意味着他可以去置办一套新衣服了,但这也完全提不起他的兴趣。不管他对此多不上心,弗兰切斯卡和她弟弟都坚定地认为,这事上,他们俩可不能松懈,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提醒朱利安爵士在第二天要到她家享用午餐,并且最后把秘书的事定下来,弗兰切斯卡强忍住痛苦,继续听着爵士慷慨激昂的演说——西印度群岛是英帝国的宝贵财富。其他听众找机会都一个一个溜走了,但是弗兰切斯卡的耐心最终战胜了朱利安爵士的那些陈词滥调,而她得到的回报就是再次确认第二天的午餐安排以及其中的用意。她往回走过了人声嘈杂的人群,心里充满了喜悦,觉得这场胜利赢得漂亮。塞雷娜想把这聚会变成一个沙龙的想法,虽然荒唐,但毕竟还是有点用处。
弗兰切斯卡不是早起的人,那天早上亨利家的送报人把《泰晤士报》送到她家,仆人再把报纸送进她房间,这时她才开始准备吃早餐。报纸上用蓝色笔重重地划出来的一封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封信的标题是“朱利安·朱尔总督”,不免有点讽刺。信中的主要内容是很多年前朱利安爵士对选民做的乏味演讲,这些早就被人遗忘的演讲贬低了英国殖民地的价值,特别是西印度群岛,语气傲慢自负,显得无知,而且还掺杂着低级幽默。信中的摘录本身就显得他的演讲既没有说服力又很可笑,而且写信的人还在中间加上了自己的评论,处处都带着一股塞万提斯式[19]的讽刺韵味。弗兰切斯卡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对朱利安的忍受,现在读到对这位新总督不留颜面的讽刺,她真是痛快极了。然后她看到了信尾的签名,她眼中的笑意立即淡去。她看到了“科摩斯”这个名字,名字下是亨利当时颤抖着手用蓝笔画上的线。
科摩斯写不出报纸上的这封信,正如他写不出圣公会对某教区神职人员的指责信一样。这明显是出自考特尼·约尔之手。而科摩斯,出于自己的目的,对考特尼说了些好话,让他放弃对这封满是政治嘲讽的信件的署名权,最后让他这位年轻的朋友成为作者。这是大胆的举措,必然会达到他设想的目的。秘书以及遥远的小岛都不可能了。弗兰切斯卡向来在开战之前会选好战场和时机,但这一次她忘记了这条黄金法则。这时她直接走向浴室,在门外她听到了流水声,这至少说明科摩斯已经在洗澡了。
“你这个死孩子,你都做了些什么?”她哭着骂道。
“我洗我洗我洗洗洗。”他兴奋地回答。“我从脖子洗到叉骨,现在从叉骨洗到……”
“你毁了你的未来。《泰晤士报》把你写的那封蹩脚的信登出来了,上面还有你的署名呢。”
浴室里传来了喜悦的尖叫声。“噢,老妈!快让我看看!”
科摩斯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就匆忙从浴室里出来了。这时弗兰切斯卡赶紧跑掉了。谁能狠狠地责备一个身上只裹着浴巾,且还冒着水蒸气的十九岁男孩呢?
弗兰切斯卡还没吃完早餐,另外一个送信人来了。这个人带来了朱利安·朱尔爵士的信,信中说他不能来吃午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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